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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今天回家了，回家等着过圣诞节去了。
豆豆是一个横纹肌肉瘤复发后转移的小姑娘，这是第三次来急诊了。我还记得夏天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说起来我也算是“老大夫”了，因为一直围绕着急重症工作，所以也还“见多识广”吧。可第一次见到豆豆，我还是被震撼了：清秀的脸庞苍白如纸，瘦小的身躯轻飘飘的、好像都难以在床单上压出褶痕，左上臂却触目惊心地粗壮，肿瘤已经将皮肤浸润得凹凸不平、溃烂发黑，小手肿得连弯都不能弯。孩子妈妈很清楚肿瘤复发了，但仍然期望这仅仅是复发……但事实证明这不仅仅是复发，化疗药无效，肿瘤越来越大！胸壁肿了，颜色也变了，血小板和血色素开始下降。第一次在急诊，豆豆只待了一晚上，因为一早孩子妈妈就迫不及待地带她去另一家医院了解其他药物化疗的事情去了。
一直到这个月初，我们跟孩子又见面了。豆豆的脸色更白了，手臂更粗了，甚至裂开出血了，呼吸也开始有点费力了。这一次还是因为感染，待了好几天，感染有所控制，可是精神很差，很少睁眼说话，血小板持续下降，输注无效。我能看得出来，豆豆妈已经完全清楚并接受了孩子的现状，只是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天早上交班的时候，发现豆豆的床换了别人，他们跟我说豆妈觉得孩子还算稳定，想带回家去。
下午，豆豆又来了，这次是带着气管插管来的。豆豆回家没多久就抽风了，呼吸抑制，就近在附近医院气管插管转了过来。看着豆豆流血的患肢和豆妈，很心疼。交班结束后，豆妈找我要求住院，要求去ICU住院。我顿了顿，问豆妈：“住ICU是为什么？”从来没哭过的豆妈突然崩溃了，她哭着说：“我想让我女儿活着过一个圣诞节，礼物我都买好了，两年了，我天天带着她去治疗，从来没给她过过节，她想过圣诞节，想看圣诞树，想收圣诞礼物，我就想给她过圣诞节，只要不到十天就可以过圣诞了，只要她再坚持一下就行……”我转过身背对着豆妈深吸了一口气，憋住眼泪跟豆妈说：“去了ICU，您就不能陪她了，您知道吗？”豆妈一下急了，连连说：“那怎么办？你们也不能留我们，那我们去哪里？那也行，只要他们能让她醒过来……”我打断了语无伦次的豆妈：“我们这里可以留你，你可以一直陪着她，但我们不能保证孩子能醒过来，能跟您回家过圣诞节。”豆妈听完突然深鞠躬：“谢谢，谢谢，我们哪里也不去，我就这样陪着她，一直陪着她……”
后来的检查证明，豆豆的脑子、肺和腹腔都受累了，豆妈很镇静地接受了这一切，默默地陪着孩子。可能是豆妈的一片苦心感动了老天，也可能是豆豆想过圣诞节的愿望被神听到了，两天后，豆豆拔管撤机了，人也清醒了，可以和豆妈交流，还会对我要求她吸氧表示小小的不满。只是瘤体出血越来越厉害，血小板越来越低，脸色越来越苍白……
今早交班的时候，豆豆奶奶跟我们说，她们准备回家给豆豆过圣诞节去了。听了这话，我感觉在场所有人心里都默默地计算了一下离圣诞节还有几天，但所有人都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还有四天，豆豆的圣诞节应该会很美好！
豆豆，祝你圣诞快乐！
一位儿科急诊医生
2016年12月21日夜
2016-12-22 22:26: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