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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话端午——许石林
【2016年端午节前一日，应邀在三叶草故事家族、深圳十万教师阅读群等语音分享，被布瓜老师整理出来。临时闲谈，错谬不免，请指正。】
群里的各位老师大家节日快乐！感谢本群的信任，今天我应邀跟大家谈端午节和跟端午节相关的文化。
实际上，这个话题特别不好谈。这两天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很多关于端午节的各种各样的公号文章，说得都非常好、非常有道理，我感觉到都把端午节的文化都说尽了，总结得非常的全面，我特别的佩服。
我让李迪老师在群里面事先征集了一些问题，我就先回答这几个问题吧。
第一个问题是“屈原既然国家不爱他，他为什么要爱国呢？就是为什么他还为国去死呢？”
这个就是时代延展到了今天，我们今天的人才有的一种思维。在古人是没有这种思维的，古人那种非常质朴的人与国家之间的关系，跟我们现在这样完全不一样。我们现在就受了富兰克林的那句话说“哪里有我喜爱的价值观，也就是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我的祖国”。屈原的那个时候没有这个概念。我们现在是哪里有房子好就移民了，古人不是这样的，安土重迁，就是安于在故土居住，不轻易迁移，对于迁移是非常谨慎的。比如说广东到现在为止还有一种丧葬的礼俗，叫洗骨葬，就是人去世以后，后人将死者的尸体埋入土，几年以后重新再挖出来，把骨头捡起来，也俗称捡金，把骸骨装在一个罐子里，再在地面上修一个小小的建筑，遮风避雨，就是为了将来不得不再迁移的时候背着先人的骸骨一起迁移。这就是说，古人自己认为祖先生存的地方就是自己该呆的地方，这个地方的荣辱存亡，自己都在时刻关心它。而不像现在这样，自己祖先的坟墓被毁了或者修个水库淹了，也无所谓，根本不管，古人没有这个思维。所以说屈原，咱们就从这个最简单的角度，来理解屈原为什么能够为了祖国不爱他他还去为祖国而死，为祖国焦虑那么郁郁寡欢，最后走投无路，非常的郁闷，然后投江而死，就是这样。
“屈原对现在的意义在哪里呢？”
我们每个人现在都做不到像屈原那样追求那么完美高洁的人生理想，但是尤其对于现代人来说，我个人认为要认可屈原的志向，他的品格，还有他的这种追求，就是我虽然身不能至，然而心向往之，我知道有那么回事，我认为它，虽然很惭愧我做不到，我觉得这个世界就是应该有这种情怀和价值。
前几个月有个朋友说我：你是对有些问题的看法是很尖锐的，但是有些问题你明明有看法，但为什么不发表出来呢？你的状态不如我的一个朋友某某某，他辞去了公职去乡下隐居了如何如何。这等于认为我作为一个文化人，不如他的朋友纯粹。我听了他的话以后我非常平静的回答他，我说，请你转告我对你那个朋友的崇仰之情，我特别的羡慕他，也非常的想向他学习，可是因为每个人的人生总有种种现实的关系和各种各样的条件，我不一定能够达，或者说达不到他做得那么纯粹，可是我特别认同他做得比我好，所以我说这一点请你转告他。
我觉得人世间是有每个人都做不到的东西，但是认可它，就是知道我做不到、做不好，但是我承认世界上有这种标准。
不是有一句很热的话叫“拥抱太阳”吗，实际上你怎么拥抱太阳？你拥抱不了，但是你就用这句话表达你对太阳的崇敬之情，你用这句话表达了你对太阳的认可，就是你对它的崇仰，那么信仰，那么你就能够得到了太阳的阳光对你的普照，道理就跟这个是一样的。像屈原那么高洁、追求完美的那样人格我们做不到，可是我认可它，我欣赏他，我崇敬他，我一遍遍的读他的诗文，想他的为人，想他的事迹，想千古以来其他的人对他的咏叹和感怀，那在这种感怀中间，我们得到了一种心灵的情感的感动和升华，我们的一些东西被感激出来了。我们读屈原的诗文也是这样，读屈原，用在屈原追求人格的完善、品德的高洁、对祖国的拳拳热爱那种息息相关的那种纠结，我们是可以用这种情感来爱我们的祖国的，虽然每个人可能都觉得国家还有什么欠缺，但是慢慢来，学然后知不足，永远不可能让你满意，但是你热爱它，你让它变得接近完美。
第二个问题，“端午节是不是盂兰节？”
其实应该是农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才叫盂兰节，那个也就俗称“鬼节”。其实这一天，我们中国的盂兰节实际上是其实就是兰汤沐浴，这个跟第三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那一天要，我们要去除邪秽，注意个人的卫生等等，我们生活在深圳这样的一个现代化的城市，尤其是南方，我们的各种卫生条件都非常好，所以我们不注意，其实我们中国很多城市人都没有这个概念，但是在想想在远古的乡村，道路泥泞、房屋低矮、室内潮湿等等，这是先民们一些智者，也就是精英分子，他们为了教人合理的养生，能够保持生命的健康，也能够使种群得以能够繁衍和发展，所以他们想出很多教化人的方法，其中一个地方就是鼓励人多注重卫生。因为人的先祖应该是没有明确的卫生概念的，不讲卫生也能过，但是那样就会对身体有危害。怎么才能够集中地让大家有一种对卫生的重视呢？就得借助教化。教化的力量，就是忠鲠孝义以教君子。也就是说对读过书的人，不用说你要注意卫生你们都会注意卫生，这就叫教君子。那么对于更多的人，在过去的农耕时代，那么没有受过教育的人，要怎么办呢？就要用因果报应来警戒他，甚至用刑罚、用强制的东西这样迫使他，迫使他讲卫生。规定个节日告诉你要避晦气，要除邪佞，这样的话你就可以保证你的身体健康，保证你平安，甚至可以还叫深入的迷信的神意的体验去，你想想，如果你深入不到这个层面去，一般人记不住的。
因果报应以警愚俗，我举个例子——极端的例子才能记得住。比如说老人去世，入殓，到底该穿什么呢？古人多么高明，它不是没有规定，它的规定是有教化和那种示范意义的，它说你不能穿段子，你要穿绸子，可是绸缎一般人分不清，更多的人置办不起，对吧？所以说最好你穿什么呢，穿布，穿棉布的，这样绵绵不绝。其实我们大家想一想，棉是什么时候才传入我们中国的？根据记载，棉好像西汉才传入的，更上古的人穿的应该是毛皮和麻制的。那么还有就是说，你不能穿动物的皮毛做的，还有羽毛做的服装，为什么？太昂贵、太奢华了，你不能穿，那么这样一来的话，你知道孝子有丧亲之痛，你这个时候表达他对亲人的哀悼，他就觉得怎么给亲人穿都不为过，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的话，你怎么才能让他听话呢？你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那么只有一句话就可以讲通，什么道理呢？就是说，其实根据因果报应轮回转世来说，人去世入殓，如果穿了动物的毛皮就会来世转化为动物，或者就是人但是带有动物的印记。为什么不能穿缎子呢？缎子就是断子的谐音。你看中国的纺织史绸和缎的区别是什么时候才有的，你就能够分析它显然就不是我们中国的仁孝思想发生的原点那个时候规定的，而是后来演绎的，那么这个演绎有没有道理呢？非常的有道理，只有这样的演绎才能够教化愚俗，所以我们历代的知识分子很多人做了这样的教化大众的普及性的工作，但他们未必留下所谓文艺作品的名篇啊什么，可能很多人对他们印象不深，实际上他们所做的事情，意义和作用非常大，他们把传统文化的那种血液、那种脉搏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我们今天稍微用一种温情去感受回味我们的传统，我们还能感觉到那种千古之下的那种古老脉搏的跳动。
至于更多的关于盂兰节的典故，我记得不准，平时没留心，所以我也不能回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想它的功能我刚才已经谈了我的理解。
我们现在大家普遍接触到的关于端午节的起源，多数还是以屈原投江这个故事，作为端午节的起源。其实，端午节的起源有好多种，主要流行的一个是除了屈原之外，还有一个伍子胥，伍子胥被吴王屈杀，头颅悬于国门，尸身投江化为涛神，那么民众为了祭祀这个涛神，投粽于江来祭祀涛神，这也是在江浙一带信众它是这个传说。
关于端午节，至少我们知道至此有两个传说起源，两个版本。因为屈原是名人，他的名其实是一个符号，他太有名了，所以他的风头在盖过了其他的人，比如盖过了伍子胥。
其实我个人对伍子胥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我特别喜欢跟伍子胥有关的中国的戏曲，比如京剧的全本《伍子胥》，这出戏非常完美，可以说无瑕疵，千锤百炼，是经典中的经典。伍子胥的父亲伍奢是楚国的重臣，楚平王听信了奸谗邪佞之人费无忌的挑拨和陷害。费无忌这种人满怀奸佞狡诈之心，但是特别会逢迎上意，就是特别会讨好楚王的欢心，就是逢君之恶，也就是是楚王有什么不好的、见不得人的需求，在奸臣看来都是讨好领导的机会，特别会来事，领导的眼皮一挑他就知道你要要什么，所以就深得欢心。他陷楚王于不义，让楚王父纳子妃，就是让楚王把自己儿子的未婚妻收为自己的一个小老婆，那这样的话儿子肯定有怨恨。费无忌就去在楚王面前进谗言，然后就陷害太子。伍子胥的父亲，正直的大臣伍奢就不同意这件事情，这就是持不同政见者，于是就遭到了楚王的清理，把他们家全杀了。当时伍子胥和他的哥哥在那个樊城，在驻守的樊城，所以有出戏也叫《战樊城》，为什么呢？朝廷派军队来捉拿他弟兄两个了，弟兄俩就分开了，他哥哥回到朝中也被杀，伍子胥只身逃出国，在秦腔里面这个戏叫《逃国》，特别的有名，可惜现在很多演员都不会演了。京剧里面还是有的。京剧里面的《文昭关》，伍子胥到了文昭关，到了江边就遇到了一个渔夫他要渡江，渔夫认出了，因为朝廷在画影图形通缉他，渔夫认出他来了，把他送到江之后，渔夫就跳江而死，为什么呢？让你放心，我跳江而死那么你就安心逃命去吧，你就不会怀疑我要告密了。还有，他遇到了一个浣纱女，浣纱女自己带着饭（午饭），伍子胥又累又饿，走到了溪水边，浣纱女认出他了，他向浣纱女他讲了自己的遭遇，浣纱女把饭给了他吃了，吃完饭，浣纱女也跳江而死，也是为了说你放心走，我知道你们一门忠烈，你走吧，我死的原因就是我不能让你走了以后内心不安，我不会向人告密的，这就是我们中国，这就叫作上古的道德。
有的人经常研究上古的道德，叫作嗅闻上古的道德之花，说这道德之花到了后来就枯萎了，到现在就彻底死绝了，没有这样的道德之花了，看戏，就是要重新看上古的道德之花，嗅闻这已经枯死的道德之花的香味。就是，我做不到，但是我神往、我向往，我向往有像上古时期的道德之花盛开那样的时代，假设我身处其中。一个人能成为道德之花，或者我可以有机会也亲近一下这种道德之花的芳香。我们看戏就是看这个。包括过端午节，我们吃粽子，其实也应该透过粽子的香味想到了粽子生发的历史，想到了这个，这个也叫作人与人隔着数千年的时空，欣赏向往那种枯萎了的古老道德之花的芳香。
端午节的更多属性，我还真没那么想过，这也不好回答，我的态度是这样的，就是我认为中国的各种节日，尤其在当今时代，我们应该好好地过，根据自己的条件好好地过，我们在深圳，既要根据自己各自老家的记忆尽可能地过，也要根据深圳的特点，比如说气候、日常、条件等等去过，这个就是 “礼从宜,使从俗”，你只要心里有那个过节的概念、方法，那是千变万化的。
我在深圳，过每一个节日我都特别认真。比如说腊月二十三送灶老爷上青天，我的老家也有老家的过法，这一天祭灶就是风俗上要男祭女不祭，那我们就男祭。在深圳，我就会在阳台上干干净净地布置一个小台，然后根据礼俗，点香，放上水果，尤其是不能少了一碟麦芽糖，其实有时候实在找不着麦芽糖怎么办呢？你放一碟香口胶也行。每一个节日我们都应该认真的过，因为现在人情淡薄，风俗正需要我们的有识之士，尤其这个微信群里面都是老师，应该带头隆重地过我们的节日，引导醇厚风气。我觉得老师的作用非常大，敦厚风俗、教化民众都是教师的责任。
我记得我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喝得有点半醉，但是我特别清醒的记得我当时要求每个人留一句话，我说我至今为止包括以后，我最喜欢的两个字是什么呢？是我从来发现只有一种人对每个人都是最公平的，也许是我个人的命非常好，遇到的老师都非常好，我会一辈子尊重两个字，这两个字就是：老师。
说实在的，我这个人为什么一直没有追求当官呢？原因就是小的时候我父亲经常他提起一个好的教师，提起一个教授，他认为比一个省长都要荣耀，我父亲认为做一个好的有学问的教师，一个好的教师真的要比当大官还要荣耀，所以搞得我从小就特别的尊重教师，尊重知识，我就没有太强烈的追求当官的意识，只是后来读了孔子的书发现其实真正的教育还是要教育学生中间的那种品性端庄端正的子弟，尽量教他们提高品德，赋予他们知识，教会他们能力，还是鼓励让他们去当官，积极的入世，入世干吗呢？像屈原那样，一有机会就为自己的国家、民族尽自己的能力。
我觉得好多人有一种很不好的心态，就说我们这个国家、民族，历史上都把很多人辜负了、亏欠了，甚至于冤枉了、屈杀了。一个人把自己培养成正人君子是要干什么？就是要培养出一个对国家民族有意义的正能量，这个正能量不是说你释放了正能量，这个国家民族一定对得起你、一定回报你这才算完满。不是，自古以来，我们古人早早的看透了，我们古人中的优秀者，把自己培养成一个仁人志士，就是用来随时让自己还在进步中的国家、民族、同胞来误解、冤枉、辜负的。这种被误解、冤枉、辜负，自己一个人的命运遭遇，看上去很悲惨，让人悲伤，但是整个民族得到的是繁衍和进步，所以说古代的仁人志士就是得益于叫“死得其所”，就一辈子的努力就是为了追一个好死。现在社会不怎么鼓励人追求义，都自觉不自觉的让人追求利，当然追求利益，这也是人之常情，这也没有什么可非议的，都是很正常的，但不是卓越杰出的。
我们还是要培养一种心态，就是让心态丰富一点，让我们能够为这个国家、民族在非常需要的时候能够舍得出，豁得出去、贡献得出来，我这个话我想在当今语境里讲，还是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但我觉得这就是我看了前贤的经验，前贤他们都是这样做的，那些前贤既然都这样做，我们做不了，我们做不了就正如我上面刚才说的那样，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我做不了，可是我认为这个是好的，我做不了，所以很惭愧的，很不好意思的，可是这个东西是好的，只要这样认同，我觉得也已经很好了，就是让世间的这种非常好的、伟大的价值不要在心里泯灭，如果这种价值泯灭了就很糟糕。
我刚才说的像屈原还是伍子胥，他们爱国，他们性格都很坚韧，意志都很坚强，他们两个人都死了，一个是自杀，一个是被杀，但是他们两个人却不是我们同情、爱怜的对象，而是我们学习的对象，为什么？其实就是要认同他们的情怀，认同他们的价值观。简单说就是：我做不到，可是我认为它是好的。这个就对了。
再说回这个节日，我就认为要从自己做起，每一个节日，一年那么多个节日，认认真真地过，要做得看上去挺迂腐的，这个很迂阔、很讲究，对吧？现在要有意识地在过节的时候，准备、执行等等一定要做得特别的讲究、周到，古人说理想的社会是“治隆于上,俗美于下”，政治的治，也就是说顶层的政治设计非常的好，隆重、庄重，用之有效率，就是一个好的政治；好的政治是为什么？为的是人的生活美好，而民间的风俗非常的醇美，风俗的醇美甚至于比美好的政治还重要，所以古人又说，美政不如美俗。
当今的社会，学术界生生地把属于华夏礼乐文明的礼俗切割出一个民俗学来，这很不好，这样一分出来，把民俗学弄得像一个边缘的、即将死去的东西，窝囊、边缘化，被忽视、被看不起。
一说是民俗，人就觉得跟自己不相关了，不是那么有必要了，过中国的节日就像过西方的节日一样，又没有人家节日的真正内含，完全变成简单、肤浅的娱乐和放纵。这样的话把我们节日的真正文化含量、真正的文化意义就没有了。
节日的文化，用汪曾祺先生的话说是，它是中华民族的集体抒情行为。就是在这一天，节日这一天，在中华民族集体的过节的氛围语境里面集体抒情，汪曾祺先生说，它葆养着这个民族常绿的童心，就是让这个民族不要那么的庸俗，我觉得汪先生的话把节日说得非常到位。
所以说在当今时代不能用那种很功利、很实用的思维，一过节就是这个是形式主义啦、那个要简单啦、那个要简化啦等等，而是要认认真真的去过，这样，能够给人以端庄的、自尊的自我的感觉和进步的意识，这样的话会对自己的修养有好处。
我们经常听到的讲座全是大水漫灌式的，讲大概面，听完了以后回头记不住了，所以我认为任何事情要从具体做起。就像李迪老师的这个阅读项目，我觉得就非常好。我也找了一个方式，就是设计了一个读传统古诗文项目：《说文解字——中华经典古诗文公益课堂》，我们今年做20期，现在又应邀继续做，外地也让我们做，效果非常好，已经连续做了三年了。我们就是要从一首诗词、一篇古文读起，然后由它延伸到整个的传统文化中，比如说读一篇古文，读一首诗，这个古文和诗里面他知道了基本的文化义理，它的典故、知识等等，那么每个人都从经诗子集中间去找，尤其是会尽量地补上读经和读史的基本功，效果非常好。当然了，我们也牢记孔子说的，“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兴于诗就是用非常丰富的各种各样的美妙的方式，诗意的方式来进行教育。兴于诗，并不是只读诗，还应该包括歌唱、吟诵、念诵等等自己习惯和喜欢的诵读方出。我们也尝试过比如说伍子胥，我们可以读《史记·伍子胥列传》，然后我们可以思考司马迁为什么不同意伍子胥对于楚平王那么凶狠的报复，那么我们可以讨论为什么申包胥哭秦廷这出戏没有伍子胥文昭官这出戏那么有名，也就是说申包胥的家国情怀那么重，为什么没有伍子胥的报仇那么深入人心，我们去探讨这个问题，同时我们去结合探讨春秋时期那样的跟它相关的古诗文，这个效果非常好。
我前几年就在写一本书关于中国戏曲的，我就用我这种思维方式来写，其中一篇写到了伍子胥，写到了文昭关，我说你看伍子胥被困在昭关，最后几次人生都要绝望了（那是人之常情），因为报仇无望，自己太渺小了，连一个关都过不了，怎么办呢？他最后你看那段唱腔特别好听：“父母的冤仇化灰烟！我对天发下宏誓愿,我不杀平王我的心怎甘!”就这样，我特别喜欢听这一段。他在朋友的帮助下要逃出昭关，他急急忙忙走走，还要向别人道谢，东皋公和皇甫纳那道谢的时候那一段快二六特别好听，为什么这样的戏会被大家百听不厌呢？因为在我们尤其在当今被物质化了价值观的时代，我们那沉寂的、麻木的、冷落的、坏死了的情绪，需要被一种东西点燃，被一种热血点燃，被一种激情激活，被什么激情呢？就是被伍子胥的这种激情激活：“对天发下宏誓愿”、 “焚香顶礼不为敬，来生犬马当报你的恩。伍员心中千般恨，大胆且向虎山行。”每一个演员，只要能把这个感觉唱出来，他就能赢得台下的掌声，为什么？台下的观众全部被他感染了，也就是台下观众在他这样的激昂愤郁唱腔中，感受到了两千多年前那种热血，闻到了一种古老的道德之花的香味，就是这种感觉。
【根据语音整理】
2016-11-08 17:0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