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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欲望怎么那么LOW
——话剧《榆树下的欲望》观后
○许石林
上周末,在深圳大剧院看了大剧院艺术节的重点剧目话剧《榆树下的欲望》。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在大学的时候,有几乎半年多,时不时会在图书馆借阅一本介绍美国话剧《榆树下的欲望》的书——那时候我参加了学校话剧团的一个大型话剧的演出,在其中扮演男二号,还去了北京,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舞台即首都剧场演出过,这大大激发了我的虚荣心和对话剧的热情,当专业演员显然是来不及了,就很想通过自学成为一名话剧编剧什么的,因此对这部据说是世界话剧经典之作的中文文本下过阅读功夫。可是,话剧不是靠阅读就能掌握的,所以,我相信一句话:当你干一件事情,因为才情、学养、毅力和机缘等等不够而没有做成,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一种情怀。话剧与我,就是这样。
有好几年,中国的各种戏剧类刊物,很长时间都大篇幅刊登有关美国人奥尼尔的这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话剧《榆树下的欲望》的各种评论文章,那些专家说得一套一套的。我这人从来都是死脑筋,读任何人的文章,不会慑于他的身份、地位和名气,就看能否依情循理地把我说服。我当时是理解不了这样的剧情介绍的:“《榆树下的欲望》讲述了农场主卡伯特为了农场所有权同儿子埃本和妻子爱碧之间发生的三角纠纷。向讽刺了在金钱占统治地位的社会里,人的自然的情感与本性是如何被压抑与扭曲的,对财产的欲望使父子、母子、夫妻与兄弟之间尔虞我诈,虎视眈眈,一个个贪婪、狡诈、邪恶、虚伪。”
当时的我,没有现在复杂,也没见过现在社会中比这出戏所反映的更厉害的人和事。所以,数次翻看这部话剧剧本和评介文章合集,从来没有看完过。
当然,今天,对这部戏和它的内容、人物、情节、冲突,可以说秒懂。
演员的表演当然是成功的。但是,我看着觉得不过瘾,原因是剧情推进有点慢,比起我在现实生活中所见到、听闻的类似故事,甚至显得过于平庸。我不得不从内心对自己感叹和鄙视:你知道得太多了。
话剧是讲故事的戏剧,有故事就得有人,人的故事嘛。可是,这部戏剧中的人的故事,和今天中国社会的人的故事相比,简直太LOW了。这就是我看戏中间老走神的原因。
我当然认为深圳观众能有机会看这出世界著名话剧,就跟到一个著名的古老城市,去品尝该地区的名店名菜一样,好不好也应该尝一口。况且,除了我之外的其他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
看戏过程中和事后,我想起跟话剧有关的问题:
一个是台上演员的声音、气息等等都很好,如果他们一个个表演朗诵,都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但是,说话剧台词,嘴里就显得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一般人在交谈。一般人说话,嘴里有时候含糊不清,有时候半个字、有时候甚至有音无字,但却不影响表情达意,都是有内容的。话剧舞台上多数演员,嘴里太干净,像背书一样,显得不真实,没有生活味。
话剧是以话演剧,不是以字演剧,现在演员嘴里干干净净地说词儿,其实是背诵翻译的剧本,那么,一定首先是剧本没有将文字转化成话,其次是演员也没有将文字台词转化成话台词。到底在文字和口语之间的话,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比例,恐怕是个需要研究的问题。
我的观剧经验和印象,感觉中国最地道的话剧,仍然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戏剧,那些演员是用话演剧,他们演出的市井人物尤其可看——我曾经说:北京人艺的戏,有自己宿命和短板,即他们演士大夫的戏,不如市井人物,原因不是演员不好,而是,士大夫的言辞口吻本身端庄严肃,就不如市井人物活泼生动。
有一个现象,可以作为用话演剧的参考:一般话剧演员看不起小品,尤其是看不起东北小品。其实,小品,尤其是东北小品,别的不说,好就好在它是用话演出。这就是它受一般观众欢迎的原因。
另外,看《榆树下的欲望》,许多观众迟到了,开演半个多小时,仍然有人入场,大剧院的管理是很不错的,不让观众随便入场,而是由服务员专门引导着一起入场,避免影响其他人看戏,服务员带领他们尽量猫腰弯曲着身子入场,我所在的座位左前方正好是入口和一个拐弯处,看见那些迟到的男女老少一溜儿排队猫腰入场,一个个小步儿倒得挺快,样子非常好玩,像极了一队老鼠咬着尾巴过马路,好笑的同时又感到可爱即萌。心想深圳市民很文明,哪怕这文明是装的。
可是,演出到后半场,有的人不看了,离场俗称“抽签儿”,就不再猫腰弯曲身子了,而是个个昂首阔步而出,也不管遮挡不遮挡谁、影响不影响谁。我很失望:干嘛不继续装了?继续装文明多好啊!文明就是从装开始的,一直装下去,就是真的了嘛。
2016年10月18日
————《桃花扇底看前朝》
2016-10-19 19:2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