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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陈可辛有过紧密编剧合作的林爱华执导筒也有多年,早期《十二夜》《寻找周杰伦》《安娜与安娜》这些作品大都聚焦于都市爱情,甚至带有浓厚的文艺气息,而从《整容日记》开始,作为《中国合伙人》编剧之一的林爱华导演开始把目光更多的投射到中国大陆的社会现状中,到这部《土豪520》,可以说一方面是当下大陆热门社会议题的直接反映,另一方面也没有放弃她之前所熟稔的爱情题材。
吴镇宇在《土豪520》中扮演了一位大陆的农民企业家富豪,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促动下,靠自己打拼成为“富一代”,这个人物是个不折不扣的喜剧丑角,他的诸多行为都令人联想起大名鼎鼎的陈光标——陈虽有些弄虚作假的行为(譬如“冰桶挑战”),但总的来说还是真金白银捐出了不少钱,这一点我还是颇有好感,而陈是否“扮猪食老虎”,本人无从揣测——起码从其行为“笑”果来看,二者几乎如出一辙(陈应该是本片的重要灵感来源)。
于是,《土豪520》可以说集中反映了当下国人对于富豪阶层的认知。富豪的真实面目究竟怎样,观众们并不关心,观众们只要在银幕上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富豪,则观影欲望足矣——所谓“想象的能指”,搁这也同样成立。中国有着悠远流长的重农抑商传统,基于农耕生活的儒家文化对于金钱财富、物质享受都有着巨大的排斥——宋明理学都搞到“存天理,灭人欲”的地界了,由此可见一斑。而建国后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在“文革”时极左化到又一个高潮,以至于改革开放初期不得不由政府出面公开号召公民们致富——这甚至使得有着基督清教传统的美国人感到诧异,连他们的政府似乎也从不曾公开号召美国公民去挣大钱。
脱离了中国大陆的具体语境,以上这些情形自然无法理解。在大陆的社会文化中,源自儒家传统-共产主义(在金观涛那里,共产主义的儒家化是大陆执政者意识形态建构的关键步骤)的禁欲、抑商传统给财富打上了极为浓烈的道德标签,当人们需要在道德上标定自己时,其与财富的关系就成为挣脱不开的阿喀琉斯之踵。经过“长期革命”(黄仁宇语)所清理出的民粹主义的土壤,无疑又成为仇富心理的天然种植场——马克思主义的“剥削”、“压迫”等理论描述,由此与中国民众的普遍心理天然链接起来。
民粹主义传统深厚的俄罗斯似乎也是这样,果戈理烧掉了《死农奴》第二卷的手稿,因为他无法写出一个真正“善良”的农奴主;而对国产电影的创作者来说,一个道德高尚的富豪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于是乎,我们从《非常勿扰》《私人订制》里所看到的对暴发户的无情嘲弄,同样延续到了《土豪520》里。大陆民众无疑是有仇富心理的,特别是对于那些掌握了垄断资源的特权富豪阶层(中纪委的追逃行动一方面曝光了那些海外贪官,不过另一方面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场景据说也更刺激了贪官们赶紧移民海外),民众的愤怒毋庸置疑。而对于另一些“合法经营、勤劳致富”的富豪“企业家”们,民众们一般比较宽容,甚至对于一些《中国合伙人》式的知识精英,城市白领和大学生们普遍表现出追捧的心态,但此一心态在民众中比例究竟有多大,此处尚且存疑——永远不要低估民粹主义土壤中对于所有财富“一视同仁”的永恒痛恨。
所以,《土豪520》里的富豪必须是一个滑稽的暴发户,一个被平民们嘲弄的对象,而这种叙事策略也极大的消解了此一形象所背负的道德原罪——当“仇富”被置换为“丑富”时,“屌丝”们就取得了阿Q式的心理胜利。而在此必须指出的,“屌丝”、“土豪”这些词汇的广泛运用,本身也折射出平民对于富豪的复杂艳羡心理——戏谑与调侃背后隐藏的,乃是“范进中举”式的发财梦,所以“网红富二代”会成为“国民老公”,“壁咚高富帅”式的《何以笙箫默》和“拜金主义”的《小时代》从屌丝少女们那里能获取亿万票房。
对奢侈品的极度渴望说明了这个社会对于炫富的容忍度,即使是统治者所秉持的共产主义道德都受到了市场经济的巨大冲击,对经济(GDP)发展的鼓吹必然带来炫富、羡富的现象,似乎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凡此种种,体现在电影里,便是《土豪520》中那个既聪明又愚蠢、既真诚又虚伪、既富有又贫穷、既猥琐又高尚的复杂富豪形象——仇富、丑富、炫富、羡富搅成了一锅粥,可不就是这样?
《土豪520》的英文片名Love Without Distance无疑反映出某种美好的愿望,但“没有距离的爱”只能是不切实际的乌托邦,一个在现实中碰壁后跑到电影院里躲藏的虚幻的浪漫主义避风港——当然,电影基本上也就靠这个被观众们包养。
2015-05-20 01:39:04